何光沪:基督教如何拯救西方文明
2016-10-16 何光沪 思想酷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何光沪
林肯说过:“什么是我们的自由和独立之保障?并非绵延的海岸和战舰上的枪炮,并非英勇善战、纪律严明的军队,我们依靠的是对上帝赋予我们的自由的热爱。”事实上,在大多数西方人眼里,基督教对现代西方文化的影响远远超过古典文化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没有基督教就没有今天的西方文明。今天推荐何光沪先生的一篇文章供您思考(2927字,阅读大约需要7分钟)。文末推荐先知书店独家销售的丛日云先生签名版代表作,尚请多多捧场!想每天读到同类好文,请关注思想酷。
基督教如何拯救西方文明
文 ▏何光沪
核心提示
无数社会成员,因为信仰基督导致个人的行为改变,最后导致社会的风尚改变。这是几百年间天翻地覆的改造。
西方古典文明在辉煌掩盖下的,是社会的糜烂,道德的沦丧,集团利益的争夺,就像癌细胞结团争夺营养,最后导致整个国家的腐败。古典文明因此"患癌"死掉了。是基督教让它重生,成为领先世界的西方文明。
这种巨大转变的原因在于,无数社会成员,因为信仰基督导致个人的行为改变,最后导致社会的风尚改变。这是几百年间天翻地覆的改造。
宣扬“不可杀人”的神圣诫命,
基督教恢复了生命的尊严
古希腊、古罗马文明轻贱个人生命,罗马人似乎具有希特勒的思想——个人无足轻重,集体才是一切,因为他们认为个人作为政治机制的部分才有价值,个人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国家强大。
所以,他们有为了国家祭祀而杀害婴儿的恶俗。婴儿被作为牺牲而割断咽喉时,母亲站在一旁,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女婴更常被杀,以致于古希腊养育女儿超过一个的家庭竟只占1%。在斯巴达,孩子一生下来就被送到祭司处鉴定,看是否让其存活。弃婴当然更为普遍,以致于传说中罗马城的建城英雄和希腊的俄迪浦斯、帕里斯等大名鼎的人物,竟然都是弃婴。
为贪图享乐而节育和堕胎也很盛行,人们看重财富胜于孩子。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西塞罗、塞涅卡等哲学家提到这些观念或做法,有些不加谴责,有些还表赞成,正是当时习俗的反映。
基督教出现后流行的圣经书卷,坚决反对这些风俗。亚力山大的克莱门、德尔图良、拉克坦修等教父,都强烈谴责杀婴弃婴。基督徒一方面通过教会法规禁止这些恶俗,另一方面通过收养弃儿、开办孤儿院、照顾残疾人和垂死者等方式,逐渐改变了全社会对待生命的观念。
古罗马时代轻贱生命的观念同统治者的残暴有关。罗马皇帝图拉真曾连续举行四个月的国家庆典,期间让一万头牲畜和野兽,以及一万个角斗士进行角斗表演;提图斯为庆祝竞技场竣工,一天之内让五千角斗士和野兽死于场上。
相信生命尊严的基督徒为此震惊,认为它表现了人的壮丽浮华、光彩夺目、装腔作势的背后那残酷无情的灵魂。德尔图良在《论表演》中,专门谴责了这一残酷的制度。基督教宣扬了“不可杀人”这一诫命的神圣性,主张奴隶、战俘、罪犯依然是人,同样有人的尊严,不可虐待。基督徒不但不观看角斗比赛,而且常常拒服兵役,最终导致角斗士表演这一轻贱生命的恶俗,从人类历史上消失。
抨击混乱的性关系,
基督教恢复了婚姻的尊严
古希腊、古罗马文明的性关系十分混乱,婚姻因而缺乏尊严。仅从其宗教和神话故事就可以看出这一点。不但通奸和乱伦的情形很多,而且同性恋和鸡奸也颇流行。罗马皇帝带头搞集体淫乱,不少贵妇竟把自己的名字列入妓女名单,以便合法地淫乱。他们甚至把鸡奸或其它淫行画在家中墙壁和家俱上,毫不避讳客人和孩子。历史学家说,自从罗马人把运动场和浴场结合起来(罗马城和其它城市都有大量运动场和浴场),社会的性道德就崩溃了。与此相关联,婚姻的尊严扫地,维持时间短暂,政治家们结婚离婚都很随便。
同时,男女权利差别很大,男人可以随便休妻,女人则不可随便离婚。女人从古希腊时代起就不能独自出门,不能在公众场合讲话,不能支配丈夫的奴隶,没有经济自主权。男人与未婚者通奸不违法,而女人则被视为违法,这也是前述贵妇人列名娼妓的原因。
基督徒遵照圣经《创世纪》的教导,把婚姻视为神圣,倡导一夫一妻制,在要求妻子服从丈夫的同时,也要求丈夫爱护妻子。耶稣在古代世界男女不平等的环境下,以其言行和教导大大提高了妇女的地位。尽管后来有许多教徒和教会常会违背耶稣的教导,但是逐步地,耶稣教导在总体上改变并提高了整个社会对性和婚姻的看法(性事属于私密,不应公开;婚姻十分严肃,不应随便)。所以并不站在基督教立场的罗马史大师吉本也说,是基督教恢复了婚姻的尊严。
倡导人类相爱,
基督教恢复了良知的尊严
古希腊、古罗马文明不存在面对广大民众的慈善救助、医疗保健和学校教育等社会服务。罗马哲学家们甚至认为,同下层人民即那些不能为国增光者打交道,乃是无聊或耻辱。当时也有某种出于政策措施、作为国家行为的施舍活动,但却没有任何出于怜悯同情、作为爱心表现的慈善活动。
历史学家观察到,不能说当时的普通非基督徒没有道德感,但是他们的宗教确实对他们没有道德要求,没有道德教育。另一方面,时常发生的饥荒、疾病、抛弃婴儿、出卖幼童甚至出卖自己去当角斗士等许许多多情况,却证明社会对真正的慈善和服务有大量的需要。
基督教会则出于信仰,主动担负起了这些任务。历史记载表明,早期教会已开始登记困乏需要者的名字,同时经常进行募集善款的工作。在获得合法地位之后,教会又开始大量兴办孤儿院、养老院等古代闻所未闻的机构。另外,古典时代仅有战时为伤兵服务的医疗机构,普通人染病后常被隔离抛弃,古典文化甚至视救助病人为软弱。是教会首先提出,救助病人乃是刚强,人类的相爱是上帝喜悦的事情——现代社会学家认为这在当时是具有“革命性”的观念。
由此,教会被允许合法后,遂在西方世界开创并普及了医院和收容所(接待外乡人、穷人和病人的机构)。在这方面,天主教的各大修会和十字军的“医护骑士团”发挥了重大作用。至于不分阶级、不分男女而有教无类的学校制度,乃至大学教育和科学研究,都起源于教会和修道院,就更是众所周知的史实了。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基督教恢复了劳动的尊严
古希腊、古罗马文明鄙视体力劳动,包括柏拉图和西塞罗在内的哲学家都有此观念。人们依靠大量剥削奴隶的劳动,享受舒适和所谓高雅的生活;包括城市平民在内的非奴隶各阶层,都以人生享乐为第一要务。这种鄙视、压制又剥削劳动的文化和制度,终归会腐烂和崩溃——罗马帝国最后的境况,就是连农民都不再种地。
在这方面,基督教又同古典文明唱起了反调:耶稣本人是木匠,保罗本人也是制帐篷的工人;而基督教会的教导是,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劳动非为生活,生活乃为劳动。所以在罗马帝国的后期,基督徒遭到罗马人嫉恨的原因,除了其道德清高,还有其劳动为本。后来修道院在开荒垦地、发展农业和其它产业方面对欧洲经济的贡献,也是众所周知的重要史实。与此相关,劳动应有合理报酬以及私有财产权的观念也相应产生并巩固下来。
同时,把奴隶当成财产和工具的古典观念,也遭到了基督教的颠覆:从保罗关于奴隶与主人应一视同仁的观念开始,拉克坦修、圣奥古斯丁、圣克里索斯托等教父思想家,均论述过反奴隶制的理论,并导致许多基督徒的释奴和赎奴行动,甚至有奴隶当选教宗的情况。这一历史潮流虽曾遭遇阻力和反复,但最终导致从古代世界所有国家到今日世界某些国家长久盛行的奴隶制,在14世纪时已经在欧洲基本终结。
限制统治者的权力,
基督教恢复了自由的尊严
古希腊、古罗马时期,人民的自由毫无保障,社会公正更谈不上,因为民权意识十分淡漠,而统治者的意志就是法律。
法律要限制君权,应以自然律或神律为基础才能公正的观念,这在中世纪之前是很弱的。米兰主教安布罗修要求皇帝狄奥多西忏悔的事件,以及后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的“卡诺莎城堡”事件、英国国王亨利八世的离婚事件,都表明世俗统治者的权力受到了基督教会的制约或限制。
特别是1215年英国暴君约翰王签署的《大宪章》,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实质性地保障了人民的自由(比如在国会无代表则不纳税,不经审定有罪则不受关押),同时又要求国家的公正(比如对人民不付报偿则不取走其财物,未经人民同意则不侵害其权益),而且还规定了国王违约时的惩罚措施。这份《大宪章》,正是各阶层民众和教会一起限制暴君君权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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